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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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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

郭躍匆促趕來後的第一句話。

倚在車門上的趙晉揚示意車內,“車上說。”

郭躍繞向另一邊的副駕座,走到半路被喊住。

“你開吧。”趙晉揚說。

郭躍難得笑了下,“終於想通了。”

趙晉揚換到副駕座上,邊說邊插上安全帶,“我答應過她們的。”

郭躍啟動了皮卡,“往哪走?”

趙晉揚說了個地址。

“真要去?”

“開啊。”

郭躍胳膊搭方向盤,側身看著他說:“找到他了你打算怎麽辦?”

“找到再說。”

郭躍幹脆熄了火,“你得說清楚。”

趙晉揚幹脆地說:“先下手為強。”

“你打算做到什麽程度?”

趙晉揚笑了一聲,“郭躍,你什麽時候這麽畏首畏尾了?”

激將法也只是讓郭躍靜了片刻。

“阿揚,現在不比以前了,你總得想清楚每一步的後果。”

趙晉揚明白,沒了警察的身份,現在的每一步都是私人行動,只有個人目的。

“你開車吧。”趙晉揚說。

郭躍暗嘆了一口氣,又擰轉鑰匙。

泰三之前給的住址是一片城郊的工業園。來了才知已停產,廠房廉價轉租給外來打工者,門衛像模像樣穿著迷彩服,但也沒多問什麽,打著哈欠就讓他們進去了。

“真是這裏?”

郭躍一問,趙晉揚也不確定起來。

也不知泰三是真的潦倒,還是為了掩人耳目,才選了這麽個破地方。

“下去看看。”

趙晉揚剛要下車,郭躍哎一聲,又重新擰亮車頭燈。

皮卡開到了外墻附近,前面是兩棟樓房間的死胡同。兩邊樓房大概沒租出,黑魆魆的,對面墻剛才還空無一人,這會一個人憑空冒出般站在車燈光裏,那道刀疤也似乎立體地映出陰影。

趙晉揚和郭躍對視一眼,開了車門下車。

泰三的笑讓夜的黑更陰森。

“我就知道你會找來。”

回應的是車門甩上砰的一聲。

“娶了緝毒隊長的女兒當老婆,不錯啊姜揚,還是你有門路,啊,不對——”泰三做作地摸摸下巴,露出笑容因為參差不齊的黃牙而愈發邪獰,“老子是不是也應該稱呼你一聲‘趙警官’啊?哈哈哈——”

趙晉揚和郭躍踩近兩步。

泰三也退後,一攤手略顯無奈地說:“不過你現在不是警察了吧,老子可沒有見過這樣的警察——”泰三忽然垂下右臂,宛若無骨地蕩了蕩,面露痛苦,“哈哈哈——”

“還有你——”泰三用右手指指郭躍,“別以為老子蹲大牢什麽都不知道,你一定是當初跟姓趙的一起投靠勁哥那個。老子告訴你們,老子現在是自由公民,清清白白,你們沒證據抓我,哈哈哈——”

“我不是警察還是人,照樣可以掰斷你兩條腿。”趙晉揚咬咬牙,發狠地說。

“來啊——”泰三敞開兩手,“你們都一起上啊——!搞死盧勁有你們一份功勞吧,來啊!看盧勁扛得久還是老子活得久!”

趙晉揚眼看著就要撲上去,郭躍攔了一下。

“你別以為當年犯過的事能一筆勾銷,你手下多少條人命,你自己清楚!”郭躍警告道。

泰三掏掏耳朵,佯裝無知的說:“是嗎?老子怎麽不記得了?哦——可能是太多了,哈哈哈!你們抓老子是要講證據的警官大人,沒證據你抓老子跟老子這種流氓有什麽區別!哈哈哈——!”

趁泰三和郭躍說話分神,趙晉揚提步前沖,閃到泰三跟前。

幾年牢獄生活積累下的懶惰與臃腫讓泰三劣勢完全顯露,遲鈍一秒,手往後腰背去。

趙晉揚也終於明白泰三為什麽選擇貓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。

泰三從後腰掏出一把手/槍,另一手眼看就要去上膛,趙晉揚飛腳踢起,正中泰三手腕,震脫手/槍,又補一腳,將之踹到幾米開外。

郭躍見己方攻勢已成,也上前助力,兩臂從後圈住泰三脖子,鋼鐵般的臂力鎖得泰三呲牙咧嘴,猙獰至極。

趙晉揚不甘落後地往泰三腹部狠踹一腳,連著郭躍也倒退了一步。正待又要發力,郭躍提醒,“別弄死他。”

趙晉揚恍惚一下,力道少了三分。

雖這麽說著,郭躍自己卻不留餘地。

趙晉揚趁空撿回那把槍,別進自己後腰,夾克好好蓋住。

“想怎麽處理他?”郭躍問。

能怎麽處理?

放了,是放虎歸山。

殺了,是同歸於盡。

換是當年,趙晉揚會毫不猶豫扣下扳機。

趙晉揚獰笑起來。

那些人的面孔一個個在眼前掠過,梁正、雷毅、沈冰溪……最後結束在一顆手/雷的爆炸裏,視野裏是自己焦黑的右臂。

“阿揚——!”

郭躍的怒吼讓趙晉揚打了個激靈。

“你不能殺了他!”

泰三盯著眼前恨不得咬碎牙、渾身戰栗的男人,自得地又露出黃濁的牙齒。

“你先回車裏!”郭躍命令道,“聽我話,你先上車!”

趙晉揚拳頭攥得關節泛白,每踏出一步都重得要將沙子碾爛。

“餵——”泰三趁郭躍放松警惕時叫了一聲,“幼兒園是四點放學吧?”

趙晉揚停下腳步。

“哈哈哈——呃——”

郭躍又將之勒緊。

趙晉揚卻躥上駕駛室,幾乎一步到位地發動車子,皮卡如出膛的炮彈飆了出去。

“讓開!”趙晉揚目不斜視地吼了一聲。

皮卡幾乎殺到泰三和郭躍跟前時,郭躍忽地松開泰三,跳向一邊。

泰三蹌踉落地,想爬起卻手腳打滑,狼狽地往旁邊爬。

皮卡像一頭怪獸怒吼著逼近——

“阿揚——!”

“啊——!!”

怪獸像突然被從後揪住,尖銳剎車聲幾欲刺破耳膜,皮卡突兀地停了下來。

一時周遭俱寂,唯剩下發動機輕微的冷卻聲,一下一下,讀著心跳和秒數一般。

趙晉揚開門跳下,在前輪邊蹲下來。

那裏,泰三以斜插車頭的方式平躺在地,左前輪勉強舔到他的頭發。

粗重的喘氣聲打破原有的寂靜,泰三蛤/蟆一樣瞪大眼,一臉油汗地盯著他。

趙晉揚輕蔑地說:“你挺厲害的啊,這都能被你摸到。”

毫發無傷的泰三又泰然大笑起來,沾沾自喜的語氣裏帶著嘲諷。

“你知道我怎麽找到這邊來的嗎?你老婆一直沒有換手機號,一打開她朋友圈都是她店裏的廣告,哈哈哈……”

許連雅一直沒換號,趙晉揚了然之下自責陡生,也跟著笑起來。

笑著笑著,手從後面摸出手/槍,抵住泰三的眉心。

“連槍都沒上膛你也敢威脅我,”趙晉揚說,“你要是敢動她們,下回我就不剎車了。”

泰三一瞬不瞬看著他,說:“你要殺了我,你也活不成;我要沒死,你也別想好過。”

趙晉揚冷笑著起身,把他腦袋踢離車輪。

“你不是想知道盧勁怎麽死的嗎,放心,等你要死的時候就會知道。”

**

回程依舊郭躍開車,到得許連雅家小區,兩人都沈默未動。

“給我。”郭躍伸出手。

趙晉揚不動。

“槍給我。”郭躍重覆。

趙晉揚要去開車門,側身時感覺身後有風,立馬回手截住郭躍手腕。

“我比你更需要它。”趙晉揚將他手推了回去。

郭躍沒有再搶,鎮靜地說:“你比我清楚,你現在是私藏槍支,出事沒人能罩住你了。”

“郭躍,我清楚,我現在不是警察。”趙晉揚推開車門。

“從泰三找上門,我就沒想過能全身而退了。”

**

趙晉揚藏好了槍才進臥室,許連雅手上的書剩得少了些。

“天天看這個呢?”他沒話找話。

“業務需要。”許連雅也不擡頭,輕聲說。

趙晉揚洗了澡回來,許連雅已經把書放下。估摸著頭發差不多幹了,關了燈躺她身邊。

趙晉揚輕輕攬住她,“連雅,孩子的事我想過了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們再要個孩子吧,我明天開始就戒煙戒酒。”

許連雅轉過身,“想清楚了?我還沒問阿揚……”

“嗯,最好是個兒子,不聽話可以打,女兒舍不得……”

許連雅噗嗤一聲,“這都想到了。要再是個女兒呢?”

“那也好好養著,兩個就夠了。對了,”趙晉揚動了動身,“我給你換輛車吧,你那輛開了快十年了吧。”

“你中兩百萬?”

趙晉揚笑了一聲,“兩百萬沒有。這些年我在外面時候工資基本沒用上,除了給家裏建新房和開店的時候,買輛車還是可以的。”

“我有車……”

“就買SUV吧,以後兩個孩子了,空間大一點。”

許連雅仔細在他肩頭嗅了嗅,只有沐浴露的味道。

“今晚沒喝醉呢。”

“我說真的。”趙晉揚在昏暗裏親了親她的額頭,“當然我們得先去領證,明天怎樣?明天星期二……還是你想挑個好日子也行,時間你定。”

許連雅雙手捧住他的臉,目光鎖著他的眼睛。“趙晉揚,你說真的?”

趙晉揚不回避,“半句不假。”

“那就明天,星期二就是個好日子。”

“好,聽你的。”

許連雅和趙晉揚一起送阿揚去了幼兒園,便趕到民政局。

趙晉揚很少有淺色衣服,許連雅難得翻出一件米黃色的,看上去也像褪色後的效果。

“要不……去買一件?”趙晉揚建議。

許連雅甩了甩衣服,“就這件。人去了就行,衣服無所謂。”

她給熨好衣服,自己化了個淡妝。

趙晉揚湊到鏡子裏對比兩人的臉,說:“要不給我也來點?”

許連雅笑著把他擠開了。

他們來得早,排到第二對。進門在保安指引下先填了表。

趙晉揚工作後很少拿筆,用左手更是生疏,除了名字,其他字都寫得又慢又歪扭,比阿揚的還像雞爪子刨的。

許連雅很快填好了,在旁看著。

“慢慢寫,不著急。”

趙晉揚楞是寫出一手汗。

他們沒有事先準備照片,被引到照相處拍了照。

工作人員基本都是女性,態度和藹耐心。

趙晉揚很久沒有拍照,初時略顯僵硬,被提醒了幾次,許連雅在旁忍不住了,說:“就讓他這樣吧。”

趙晉揚徹底放松下來,這回倒是出乎意料的自然了。

許連雅和趙晉揚拿表和兩人唯一的合照給工作人員登記,被確認——

“雙方都是初婚對吧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制證需要一點時間,這期間工作人員又把他們帶到國徽前,宣讀結婚誓言。

儀式感讓許連雅和趙晉揚同覺尷尬,勉勉強強念完。工作人員終於送上結婚證,兩人拿著又拍了合照。

下了紅毯以為終於完畢,將要舒了一口氣時,又被叫到電腦前看剛才的照片。

幻燈片播完,推銷套餐——九十九元一張紀念光盤,一百九十九元再附送水晶相框……

趙晉揚問:“要麽?”

許連雅拉他走,“要什麽要。”

出了民政局,許連雅小心翼翼把兩本小證都收進挎包內袋。

趙晉揚說還有點事,讓她先回去。

許連雅看了他一會,“好。”人卻沒立馬走,等趙晉揚眼神過來,又說:“阿揚,我們會註意安全的。你放心。”

轉身要走了,卻被身後人一把拉進懷裏。

趙晉揚只能單手抱著她,許連雅左邊身依舊又漏風之感,她緊緊地回抱住他,鎖住他們之間那點溫度。

“……被我猜對了是嗎?”

趙晉揚不語。許連雅感到頸側有微微的刺癢感。

“又有人來找我們麻煩了是嗎……”

“……你什麽時候知道的?”

許連雅無奈笑了笑,又收緊了點雙臂。

“本來猜到一點不對勁,昨晚才確定。”許連雅說,“你上次也這樣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上次你的手被紮到、可能感染艾滋的時候,那會你問我有什麽願望。這次你是把所有好的都給我了……”

他呵出的熱氣全都拂在她頸側,給對話帶上深刻的真實感。

“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……”

明明不冷,許連雅再開口,牙關有打顫的感覺。

“阿揚,你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。就算我爸最後能平安退休,找他麻煩的人也不會因此停止。從我出生開始,就註定我要經歷的跟別人不太一樣。”

說到後面,許連雅漸漸靜了下來,不是不恐懼,而是這個緊實的懷抱給她註入源源不斷的力量感和安全感。

“無論是找你的,還是找我的,我們現在是一家人,就應該一起面對……”

“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。”這成了他唯一的承諾。

“阿揚是我們的女兒,我也會保護她的。”

許連雅感覺頸側又溫熱了些,依稀有濕潤的感覺。

“我會保護你們,你們兩個都會平平安安的。”

她深深埋在趙晉揚的肩窩上,戰栗的感覺再度襲來。

“少了你也不行……你昨晚答應的事,都得給我一件一件辦到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補上揚哥承諾的結婚禮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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